古生物兽医

短い夢を重ね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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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午好,A小姐。”


  我午睡醒过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尾,眺望着窗外的夕阳。金色的霞光落在她的眼里,于是我也挣扎着努力的坐起来,看向窗户外面——什么也没有。只是单纯的夕阳落下,那金红色的,暖洋洋却又莫名感觉到悲凉颜色让我想起来曾在教会体中学学到过的“burn”这个英文单词。


  燃烧。


  没什么好看的。于是我又把视线转回到A小姐的脸上。她有一双苏芳色的眼眸,那是一种降紫色又有点偏红的色调,是沉闷到让人喘不上来气的颜色,涂在她的眼球上又令人觉得冰冷得不寒而栗。可是仔细看的话其实什么都没有,无论是边缘燃烧着的云彩(其实只是染上了霞光,但是我觉得,或者说我想象它们在燃烧,这样的说法才有趣一点,毕竟我是个沉闷到不让人喜欢的孩子)还是转瞬即逝的飞鸟,无论哪个都没能落在她的眼睛里,无论哪个都落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我自顾自的凭着直觉去寻找床边小桌子上的眼镜。就像我之前描述的那样,寻找。现在已经是黄昏了,没开灯的病房中有些昏暗,而桌子又正好被我的阴影笼罩,所以我不得不摸索着寻找我的眼镜——我的视力已经不太好了……明明之前还能看清楚药盒上面的使用说明的,是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呢……——我的手指凭着触感避开方方的药盒、扁扁的药片和冰凉的玻璃杯,勾住眼镜的一个单边将它架在鼻梁上。


  嗯,这样就可以了。


  我戴好眼镜,取出五颜六色的药片,就着喝了一半的放凉了的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冻的我牙齿打颤,但我还是努力的把它们吞下去,因为药片如果在舌头上化掉的话会很苦……而我并没有巧克力啊,糖果啊那些东西,有的话医生也不会让我吃的。


  我做完了这一切,身体不由自主的跌在身后的垫子上,同时大口大口的呼吸这医院特有的被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占领了的空气——虽说闻久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大概我的鼻子早就坏掉了吧。我出了点薄汗,虽说基本上没做什么,但这种运动大概就已经是现在的我尽全力的程度了……真是……笑不出来啊。


  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尽管分针和秒针还在滴滴哒哒的彼此追逐着,但时针却坚如磐石的指着五。这个时间一般是护士医生们就餐换班的时间,基本上没什么人在,所以在这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我都会很闲。


  做些什么好呢?


  我想尝试着和A小姐搭话,但是想了想还是选择了闭嘴。这个时候的,处于沉默的A小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予我回应的——其实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从目前一直以来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那么,闲着也是闲着,来说说A小姐的事情吧。……虽然我看起来很豁达的那么说了,但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毕竟A小姐可能会为此生气,但我猜测更可能她会对此毫不在意,就像是面对完全不认识的人做了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一样冷漠。


  ……有点提不起劲来呢。


  但姑且还是说说吧。但是这样一来就又显得我很无知且自大了……因为,仔细想想的话,我对A小姐其实根本就是不太了解,不,不如说是一无所知的程度。她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到我的病房里来,是什么人,目的是什么这些东西我全都不知道。只是某个下午,午觉醒来后看到A小姐坐在我的病床边看日落,仅此而已吧。


  她侧身坐在病床末端的一角,夕阳的血色光芒笼罩在她黑色长发的缝隙间,使她的周身令人莫名感觉到阴沉与诡谲,令我情不自禁的打颤。


  我还记得当时,我害怕得用尽全力控制住哆哆嗦嗦牙齿,用颤抖的声音问她:“你是谁?”


  于是她将被日出的光芒映照的,惨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庞转向我,并非是在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自问自答的喃喃自语着,“是啊…我…是谁呢?”


  意外的,我对作为不速之客的她好像忽然没有那么害怕了。即使看上去很可怕,也可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我莫名能感觉的她骨子里其实是个寂寞又空虚的人……只是看上去很恐怖而已。


  这样想着,我开始笨拙的同A小姐接触。


  除了我没有任何人能看见她,而我拜此所赐差点被拉去精神科诊断。A小姐从来没有过要向我解释什么的迹象,就连我称呼她为A小姐这件事也是被草率的随意定下的。她来这里的时间也不定,有时是万籁俱静的夜晚,有时是夕日落下的黄昏。往往她都只是沉默的坐在我病床的一角,沉默的望着窗外,不发一言。偶尔她会同我搭话说一些莫名其妙但是很尖锐的话。而一般我同她主动讲话基本都会被自动屏蔽掉。


  总之,夕阳落下去了。草草解决了我看上去有点惨淡的医患餐,由护士小姐检查过身体情况后,A小姐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沉默,向我搭话了。


  “你喜欢眼镜吗?”


  是的,她与我交谈时大多喜欢用莫名其妙又无关紧要的疑问开篇(虽然只是很平常普通的问题,但我总感觉有着深意在里面……是我想太多了吗?),同时微微侧过身子来,眯起眼睛,带着说不出的威胁的感觉盯着我……虽说我觉得那目光好像更像是审核是否合格的机械产物,精准,严苟。但在镀上一层她专有的冷漠后,就显得格外危险而深沉了。所以每当这个时候,我往往要再三认真思索——在那样的目光下我是不敢说谎话的,而A小姐明显不需要多余的废话,所以我要把我的真实想法整理一下,化为最简练而有效率的话语汇报给她。虽然有的时候我也会想,医院外面的人难道都是这样冰冷冷的交流的吗……?


  不过当下,我还是要集中思考一下她所说的问题。毕竟我也不能太贪心了,有人肯陪着我说话打发时间就让我感到足够的满足了……她刚刚说了什么?眼镜?眼镜啊……


  老实讲,我不是很喜欢。从什么时候开始带上眼镜这种事早就不记得了,唯一在脑海里有印象的就是第一次戴上这个红色的镜框时,模糊的世界突然就变得清晰起来了,清晰到足以看清父母深深蹙起的眉头与失望和无奈神色……可如果从客观的角度去思考的话,又确实不能说我恨它或者讨厌它,我对眼镜的感情还没有到那么强烈的地步。毕竟问题的根源……是我才对。


  “嗯……我对眼镜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辅助视力的工具那样子吧……虽说有的时候会很麻烦,但是没有的话也会很困扰的。”


  “…是吗。”


  …………


  在平时,这样漫长而突兀的沉默总是意味着我们没头没脑的对话结束了。可今天,我想稍微再鼓起勇气跟她说些什么。


  “……那个,A小姐呢?很喜欢红色的头饰吗?”


  话说出口后,我才意识到我这句作为开场台词的问句有多愚蠢。如果不喜欢的话怎么会带在头上呢?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当时的我仅仅只是因为A小姐问了我的眼镜的事情,所以想着找些类似相仿的东西而已。无精打采的垂下头,我已经不对A小姐会回复我抱有什么期待了。


  “我戴这样的发夹,好看吗?”


  “诶?”


  也许是我刚刚的回答很符合她的心意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她今天心情很好,总之,意料之外的,A小姐对我讲话了。我反应过来时下意识按照她的话抬起头,不加掩饰的观察她。


  A小姐正在看着我,那双给人以冷血动物的感觉的瞳仁此刻好像变得柔和了一点。她的皮肤很白,但是是那种和我差不多的病态的白色,甚至可能比我还要更严重一点。但她与我不同,她是很漂亮的人。而话题的中心,那个红色的蝴蝶结发夹安静的伏在她柔顺的黑色长发里,虽然看上去很可爱,但配上她惨白的脸色与空洞的眼神,就令人莫名感到诡谲……硬要说的话,就像是昭和风的恐怖电影里虽然很漂亮但是令人不寒而栗的人偶——之类的……?


  “嗯…很好看。但是,但是…感觉不太合适……”


  “那就是这样了。”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就像你说的那样,只不过是工具而已。”


  “是这样吗……可是,工具的话,总会有什么用途吧?A小姐你带着它的话,只会让人感觉更难以接近——”


  “嗯。”


  她那直勾勾的,不加以修饰的目光仿佛在说:就是这样。可是,可是啊……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呢?


  我感到无法理解,可能是因为我一直以来都与A小姐怀抱着完全不同的念头,因为我希望能被什么人重视,被什么人理解与关怀。如果有什么人愿意接纳这样笨拙又愚笨的,没有勇气,胆小怕事的我的话,那我一定会用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回答这份感情吧。所以我才无法理解A小姐……明明是和我一样,骨子里很孤独的人……为什么要把人拒之于千里之外呢?与我不同的她这样好看的人,明明应该很容易就他人接纳的。


  “为什么?”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问出了口。本以为这种很私人的问题会让她生气,但A小姐今天似乎格外的好说话。她盯着我看了两秒钟,直到我开始感到脊背发冷,她才答非所问的开口。


  “……你会知道的。终有一天,你也会……”


  “和我一样。”


  ……什么意思?什么叫“和我一样”?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明天就是最后一次手术了吧?”


  为什么会知道?我明明没有说过……


  在医院完全空白的时光使得我的大脑处理信息的能力完全跟不上信息被传送的速度,就在我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的,该从哪里下手去发出疑问的时候,A小姐慢慢的走到了我的面前。我看着她的纤细白皙的手掌在我的眼前慢慢放大,却完全动弹不得,身体像是被按在菜板上的鱼肉,等待着刀刃的降临——


  落在了肩上。随着我感到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她用力的抓住了我的肩膀,让我有种稍稍一动就会被她瘦骨嶙峋的修长手指贯穿肩胛的错觉。刚开始的时候很痛,但咬着牙忍住之后反而变得麻木了起来。


  “会成功的。”


  她的语气十分笃定,就那么普通的将事关我能否继续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最重要的结果平淡的说出来了,像是在说一个百分百不会出错的概率一样。虽然我也并不是在期待着我自身迎来悲惨的结局,或是故意唱反调,但是——


  为什么能那么肯定呢?


  我微微抬头——


  看到了她冰冷而炙热的眼睛。


  “你会出院,转学,遇到最重要的人,然后——”


  “重来。无数次的重来。从这里开始,从废墟中结束。”


  “你会目睹熟悉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你会目睹最珍贵的存在一次又一次被践踏。”


  “然后你会失去她,失去存在的意义。你会畸形,会变得不再像自己,会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情,会有很多不能说出口的话——”


  “然后——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呢……”


  她喃喃自语着,而我已经不敢再去看她的表情。我的手指正在不争气的发抖,但是心里却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受。并不是因为面对这样失控的A小姐感到恐惧,也不是因为被她说了这样的话而感到气愤。硬要形容的话,那一定是无法接受吧……不对,也不是……


  是想象不到。


  我完全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未来这种事情。对于先天具有着心脏疾病的我而言,每一天,枯燥无聊的每一天都是在钢丝上行走。此刻还能呼吸就已经足够令我牵挂的了,用苟延残喘这个词就是我生活的最好的诠释。所以于我而言,明天啊,未来啊什么的,虚无缥缈的程度简直和童话故事一样……像我这样的人,不说结果,真的能遇到最重要的人吗?像我这样的人,真的能承受住无数次的巡回往复和死亡的重量吗?我会变得和现在不一样吗?


  可我无法切身体会,对于局外者的我而言,是即使去想象也不可能达到共鸣的事情。


  可是……


  可是。


  “那样的,不是也很好吗……”


  小声的说出了真心话后,我感受到A小姐彻底的沉默了下来。


  可即使如此,我也不觉得我的想法是应该改变的想法。因为,无论是怎样的未来,于此刻的我而言,都是虚幻的梦想……如果能挣脱开这里,离开这个纯白的世界,无论是甜蜜的粉色,还是苦涩的黑色,无论是甜蜜的死亡,还是苦涩的生存——


  那都是色彩斑斓的,从我眼前无数次飞过的蝴蝶。


  所以,虽然这样夸下海口很狂傲,但是我想我可能不会后悔……即使会悲伤到不能自已,但我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会比在深夜里寂寞到失眠更糟糕的了。


  想要和什么人一起,去体验自己未曾体验过的事情。想要和什么人一起,去看自己未曾看过的景色……


  想要这颗空荡荡的,破破烂烂的心脏能够被填满啊。


  可能在大家那里这是很普通的事情吧,但我此刻却因为得到不而哭出来了……很丢人,比上小学一年级尿床被人发现后还要更丢人……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啊……眼眶像是被焊接的铁矿一样洋溢着炙热的温度,不停的把眼泪从里面逼出来,我只能几次努力的把喉咙里想要冒出来的抽噎声咽下去。


  因为清楚的明白即使我在这里把眼睛哭得肿起来、第二天被护士小姐们指责或关心,此刻也不会有人来安慰我,所以我没哭多久就停下了。用柔软的病服袖口擦掉眼泪,将眼镜戴回发肿的双眼之间的鼻梁上时,我终于再一次看清了A小姐——或者说,现在应该叫晓美焰,也就是“我”——的表情了。


  疲惫的,但却似乎放下了什么无形的负重一样,露出了自己真正的模样。


  “……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她轻轻的垂下眼睫,漫不经心的说。


  也许是因为刚刚的事情,她现在看起来有那么点歇斯底里的不顾一切了。因为一切都无所谓了,所以反而对我的问题回答的格外直率。


  “你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没有撒谎的理由吧。”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呢……?”


  “不知道,想说就说了。反正很快你就会忘记了吧。”


  “那你呢……你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无论怎样——”


  “马上,这一切就都要结束了吧。”


  她对着什么人也没有的地方轻轻的笑了一下,但那仅仅只是扯动着皮肤,调动面部神经完成的动作而已。


  “那个——”


  说出来了。意识到在自己的声音通过声带振动传达给她了之后,就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深吸一口气,总而言之把那些各种各样的心情都收拾起来,认真的与她对视。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但是。”


  “可以的话希望你不要忘记——”


  “现在仍在这里的我,也是最初的你的心情啊……”


  最初的心情。


  那是什么呢?


  啊……是……想要一个知心好友吧。想要在下雨和她天穿着雨鞋和雨衣跳过水坑,跑过冒着水汽的大街小巷;想要和她在夏天去海边,不是从书本中看来的,而是脚掌亲自感受到的沙子的触感与温暖的海浪。


  然后呢?


  然后遇见了那孩子。


  之后……


  我的愿望成为了我活下去的意义。如果是为了这个愿望,为了那孩子的话,那么无论多少次的都可以,只要能将她从无可挽回的那个结局里拯救出来的话,那么无论怎样,最终我会沦落到何种境地都——


  可是,即使如此。她仍然注视着我的眼睛,在轻声道歉后。


  “那是不对的。”


  这样说了。


  ……如果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不正确的话,那么,我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不是因为自尊心而无法低头认错,而是不能那么做。一旦那么做的话,所有的一切就都不复存在的,无论是迄今为止的努力,还是抽尽所有力气拿出的勇气,包括“我”自身。


  所以即使信念背道而驰,即使女神已拉开了弓弦——


  也不能回头。


  我的道路,肯定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变成了只能通往毁灭结局的禁止掉头的单行道了吧。从这之前就开始了,直到现在也未曾结束。


  “……诶,是呢。即使我的心情,不能被任何人理解。”


  她笑了。不再只是早已熟练的微笑动作,那是出自内心的,小小的微笑。可分针走过一个小小的格子后,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了。


  已经,基本上什么都不是很懂的我,只能像即将冬眠的硕鼠一样把自己埋进被褥里。我已经有点感觉什么都搞不懂了……脑子里因为被人粗暴的塞入了一大堆不属于自己的,呃,或者说,不属于现在的我的东西而倍感一团乱麻。


  未来的我……那个人……我……


  我叹了口气。


  感觉有点不可思议。直到现在为止都还有一种我在做梦的感觉。仔细想想的话,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很受挫折的事情,所以会来这里吧?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往后缩这一点倒是和我没什么两样呢……


  坐起身后再度轻轻的倒回床上,身体与被褥接触时棉花被挤压的声音使我略微放松下来。她的话语仍在我的脑海中被回放,我侧头看向远方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的风景,默默的咀嚼着。


  我真的能忍受的了故意去与他人保持距离的那种孤独感吗?


  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我可能真的做不到……正因为是我,所以才要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孤独的感觉。从小到大因为身体的原因,身边的人不是把我看做易碎的瓷器,就是把我当做无奈的包袱……虽然自己也知道那么消极的去想别人是不对,是多多多少少存在着夸大事实的,但如果真的仔细去想的话……


  其实并没有朋友呢,我。


  说出来感觉有点丢脸。但是这确实是事实。


  上一次能和人在聊天时开心的笑出来大概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


  另一个我,她遇见的最重要的人是谁呢?是最好的朋友吗?我想做的事情,她都已经实现了吗?


  ……怎么说,毕竟是我,感觉不像是会耿直的去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的人……那个人,给人一种在悬崖边徘徊的感觉。


  究竟会变成什么结局呢……


  想着想着,就那么睡着了。


  燃烧的夕阳在此刻落下,在我被卷入梦境的前一秒,好像记忆里有什么地方开始变得空白,像是被涂改带修正的错误一样。



  ……



  我做了个梦。




  ……………………


  梦里是安静的黑夜。明亮的满月悬在夜空中央,月光温柔的倾洒在草地间。由绽放着点点明亮光芒的高楼建筑群组成的城市仿佛在无法触及的遥远的彼方。


  安静而又美好的世界。


  无论是谁都能获得幸福的世界。



  ——即将终结的世界。



  “抱歉呐,小焰。”


  “我认为这样是不对的,也不能就那么看着小焰你这样下去。”


  我不会向她辩解与争论什么。她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些什么,是为了什么才要这样做,而我亦然。


  如果决定了,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再阻拦我,再挡在我的道路面前——我们都是一样的。所以在立场相对的此刻,才会变得如此针锋相对吧?


  说起来还真是有点讽刺啊。明明这一切,都是这孩子教给我的……


  “我啊,是不会悔改的哦?”


  “嗯,我也是一样的。没有要改变自己的想法的打算。”


  光芒化作了弓弦间的箭刃。


  “因为我的原因,小焰一直都在一个人的努力着,拼命的用尽全力,最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诅咒化为了人形的使魔。


  “如果小焰你要选择这样的结局的话,那么无论多少次我都会说‘这是不对的’!就像小焰你一直那样为了我而拼尽全力一样,我也会同等的,为了将你从深渊里拉上来而用尽全力!”


  弓箭的最前端迸发出了明晃晃的烈火。


  “小焰你就,在那里好好接受我的心意吧!”


  金色的,因肃穆而瞪圆的眼睛里映出了我的模样。


  “……嗯。我期待着哦。”





  用你的双眼见证这一切的结局吧。
  用你的双眼见证这一切的起始吧。





  炙热的爱与炙热的希望,污浊的诅咒与残酷的光芒。即使只是转瞬即逝的,即使只是昙花一现的。







  但确实存在于什么人的心里。
  但确实存在于什么人的世界中。




  将这一切都——


  ……


  …………


  “晓美小姐,放轻松。”


  “好,好的……”


  我感受到不同于平日输液的液体,比那更要冰冷的液体顺着导管流入了我的血液里,想必是麻醉液吧。一想到还有几分钟我就要被开膛破肚——虽然可能没有那么夸张,但我还是感到有点害怕。


  “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昨天晚上有做个好梦吗?”


  肯定是被医生看到了我颤抖的手指了吧…我感谢着他的好意的同时,为了回答他,开始努力去回想昨天晚上的梦境……


  “我梦见了…庭院……?”


  是的,我梦里的是——


  庭院。白色的花朵。


  还有……



  在花朵的中央——





  两把并排放着的,白色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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